“阁下,请小心脚下。”
记者和士兵缀在不远处忙前忙后,为数不多的官员紧紧围绕在枢机主教身旁,几乎每张脸上都一片愁云惨淡,显然近些日子没人睡得着觉。
“这里就是煤矿工人们居住的矿工村?”帕瓦顿·米勒停住脚步,仔细打量着这座生长在被白雪覆盖的黑山缝隙间的小小村落——甚至不能称得上村落,不过是一些勉强遮风挡雨的窝棚罢了,煤灰染黑了木头,漏风的板材用粗布堵着缝隙——而这样快要倒塌般的窝棚外围居然修建了哨兵塔和围栏。
“滚开!我们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察觉到有外人前来,伴随着一阵刺耳嘈杂的铃声,一张张黝黑的、满怀敌意的脸从阴影中浮现。没有妇女儿童,全是壮年男性,他们手中紧握着自制的土枪,警惕而阴冷地盯着外来者,在瞧见帕瓦顿·米勒身上的教袍时才流露出惊异的神情。
“请不必跟随,我想独自前去。”不顾随行官员的欲言又止,米勒主教平静地冲身边的人点了点头。
他上前一步,向着那些下意识下压的枪口摊开了手,露出胸膛,提高声音道:“诸位光明与荣耀之神泽菲尔的子民啊,愿光明依旧照耀着你们。请先放下你们的戒备,也不必感到害怕。我是帕瓦顿·米勒,来自阿玛卡蒂奥教区,奉教皇冕下马里奥诺·萨布利奇的旨意,独身来到这里。”
辉光教廷“无尘之光”的名声足够响亮,人群轻微骚动起来,放下枪的人越来越多。
“寒冷、饥饿与苦难笼罩着我们的国土,无数兄弟姐妹哀哭着,痛苦且毫无体面地蜷缩着死去了。教皇冕下难以入眠,他说每当富余壁炉里的一枚炭火燃尽,便有一个穷苦同胞的生命之光变得晦暗,活下来的亦被趁虚而入的魔鬼的邪恶低语环绕折磨,事情绝不能这样发展下去了。”
容貌俊美的枢机主教重重一顿权杖,浑身忽地爆发出明亮的光芒来。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格外响亮,仿佛来自云层深处的隆隆雷鸣,威严地笼罩了整个矿工村落。
“我的同胞啊,你们的劳苦吾神皆看在眼中,你们所遭受的欺辱吾神亦全然知晓。现吾神派我前来,倾听你们的屈辱与痛苦,宽恕你们的鲁莽与冲动——我,帕瓦顿·米勒,以辉光教廷的名义起誓,博莱克郡的工人同胞必将得到他们本该靠劳动得到的东西……”
他严肃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被他看见的人皆不由低下头来。
“——但你们要先让我进入,聆听来自光明的旨意。”
短暂的骚动后,一个男人从工人中走出。他有着深深凹陷的脸颊,凌乱粗硬的胡须,跛着一条腿,身材瘦削却格外高大,眼睛如鹰隼一般。
“……请进吧,米勒阁下,我们愿意和您说话。”博莱克郡煤炭工会现任主席,盖德·马夫罗,冲周围点头示意,他身旁的工人们终于沉默着让开一条路。
据在场的记者后来描述,没有煤灰能接近枢机主教的身体,他是和矿区污浊的空气与土地格格不入的洁净光辉,而那道光便这样走向肮脏混乱的村落,直到被那些简陋的窝棚吞没了。
帕瓦顿·米勒再次名声大噪,出现在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上。特别是在对方的促成与担保下,煤炭工会终于同意和当地政府公开商讨停止罢工的条件,和平与希望的曙光似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煤精矿。”
白塔大学的教师办公室里,猫头鹰愣了一下,《黎民报》的年轻主编盯着几份在桌上摊开来的、不同来源的报纸,看了一会儿便忽然脱口而出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单词。
“帕瓦顿·米勒,或者说他背后的辉光教廷想要煤精矿。”见猫头鹰用宝石眼睛对准了自己,黑发青年冷淡地用指节敲了敲报纸:“王室严密把控着煤精矿的开采,拍卖不过是争取高价的幌子,王后甚至宁愿将矿产权卖给大公司,也不愿意让贵族和教廷沾染分毫,就是因为这种能源是唯一一种可能取代术士的自然界矿物。”
他略带嘲讽意味地冷笑道:“众所周知,随着神明的沉睡,术士的诞生越来越艰难,高等级术士和武者更是凤毛麟角。近二十年来,没有任何一位新生圣者诞生,等强大的老家伙死光了,无法教导新生代,也缺少强者庇佑的辉光教廷必将逐渐变得势弱,所以他们不得不为今后做考虑。”
某个预备死光的强大老家伙:“……”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强大的“新生代”正在削苹果,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苹果皮从他的刀下成条状丝滑掉落,看起来竟颇为赏心悦目——然后那人用刀尖切下恰好入口的一小块苹果,极其自然地塞进黑发年轻人的嘴里,另一人头也不抬地咬住,二人中无论是谁似乎都没觉得哪里不对,看得猫头鹰简直牙疼不已。
“您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做些什么吗?”阿祖卡轻声问道。
教授正哗啦啦抽出几张信纸来:“我要写几封信,请帮我送往镇上邮局——别碰那个,重新配重很麻烦。”
他忽地抬起头来,严厉地盯着正准备手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