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亚特在一旁叹了口气:“就在被关押的当晚,你走后第二天,异端裁决所负责审讯的高层甚至还没到,那孩子就……”
“就什么?”诺瓦面无表情地追问。
“‘畏罪自杀’,那小子藏了几颗曼陀罗的种子,悄悄吞了下去。”猫头鹰补充道:“以我对异端裁决所的了解,应该真是自杀,否则等到审讯开始他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傻小子。”他转动了座椅,重新背对他们,声音渐渐变得含糊低沉:“哪怕再坚持几天呢?”
怀亚特担忧地望着看不清神情的年轻人。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开口,至少从声音中听不出丝毫情绪。
“我知道了。”
他将那些文稿一张张拾起、整理平整,转身准备离去,然后恰巧在门口撞上了神学院院长。
跑得有些气喘的拉伯雷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见人似乎无碍后,他才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本能伸手想要拍一拍对方的肩膀,却迟疑着顿住了。那双透彻的灰色眼睛正静静望着他,将他眼中的愧疚映照得一清二楚。
——他同样知道马代尔·拉比的被捕,却没有向学生透露任何信息。
“猫头鹰阁下,”然后拉伯雷听见他的学生突然开口道:“有一件事,虽然也许你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我认为有必要告知于你。”
“——我现在也是平民。”
一个最适合被瞩目、被造势、被献祭的身份。
丢下这句话后,对方便和他的助教一同离开了彻底陷入寂静的校长办公室,只是在经过神学院院长时,拉伯雷听见他的学生留下了很轻很轻的一句,几乎飘散在风中。
他说,我不怨你,老师。
第85章 办报
黑暗的海岸线上,圆锥形的光照着一个男人。他赤裸着双脚,略带卷曲的黑发被海水浸透了,紧紧贴在他惨白瘦削的脸上。
“我们又来到这里了,可悲的逃亡者。”他侧过脸来,像个溺水的死人,灰色的沙砾覆盖了他的虹膜。
“……我只是想在海岸上走一走。”教授听见自己说道。
“啊,走一走,沿路翻找些好看的贝壳,把那些腥臭难闻的软体动物残骸踢回海里,然后一切重归无声无息。”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嘲讽地嗤笑起来:“你总是这样,不是吗?一边指手画脚,一边冷眼旁观。”
教授张了张嘴,结果发现自己辩驳不了什么。他所擅长的那些汩汩流淌的语言与思维在此时被冻结了,透骨的寒冷刺痛了他的胸口,胃里的曼陀罗种子发芽了,从他的口鼻生长而出,将他紧紧困住,在黑暗荒芜的海洋边缘。
“你想得到一些东西,却又不愿意真正去做些什么——出于傲慢,出于无能,出于恐惧。”
那些声音听起来像是从他脚底的更深处传出来的,他低下头,没有看见自己赤裸的双脚,只有逐渐涨到胸膛以上的潮水。
“世界改变着你,你无法改变世界。”
“浪潮吞噬着你,你无法吞噬浪潮。”
“痛苦撕扯着你,你无法撕扯痛苦。”
——哪怕这样,你也要成为那独自驶向黑暗海洋深处的小船吗?
溺水带来的巨大痛苦让他猛地睁开眼睛。有人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黑发青年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抓挠着试图掰开那只令他窒息濒死的手,但很快他便渐渐失去了力气,只隐约瞥见一双由浅金向着蓝色蔓延的眼睛。
……可是那些蓝色实在是太温柔了,在缺氧带来的、痛苦的眩晕与恍惚中,他有些茫然地想。
——以至于好像无论如何,等到他退无可退,他总能在那夕阳下的海浪里无需挣扎地溺死,变成一具潮湿安静的尸体,任由海水包裹冲刷他疲惫至极的灵魂。
“嘘,嘘,安静些……”蓝眼睛的主人如此说道:“放松下来,我不会伤害您……”
等到那些虚弱的挣扎渐渐消失,他才松开捂住对方口鼻的手,任由另一人在他怀里剧烈喘息咳嗽起来。
他抚摸着他有些单薄的脊背,感受那些受伤野兽般急促无助的颤抖。对方颈后的皮肤湿润、光滑而阴冷,就像掉落在荒原里的月亮淌出的稠浆,还有那些凝固在毁坏雕像上的雾气。他感到自己在拥抱一个即将死去的孩子,那些突然自胸口深处涌起的、无可抑制的温柔的悲哀让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隔着一层薄衣,用手指轻轻拍抚那些凸起的脊骨。
“您刚才喘得太厉害了,就像无法呼吸到空气一样。”救世主低声说,只字不提自己如何发现宿敌那些在睡梦中出现的、不同寻常的痛苦。
良久的沉默后,阿祖卡听见那人冷淡地解释:“由于过度通气引发的呼吸碱中毒,可以通过反复屏气或者纸袋呼吸来缓解,你做得很好。”
对方似是十分疲倦了,竟缓缓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觉察到他的动作一顿,又低声补充道:“只是一些基本无害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