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丈夫被亲生儿子囚禁,这位夫人却呈现出一种惊人的冷静,在得知真相之后,她立即驱散了丈夫的私生子女,然后对外宣称抱病,去往更加偏僻的远亲家中调养,从此不再过问家族事务。
波西领着二人前往位于布洛迪家族宅邸深处的地窖。越往下走,霉味混杂着腐草的浑浊气味越来越重,冰冷的石壁上挂着渗出的水珠,仅有角落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在地窖的角落里,一个身影被粗重的铁链锁着,拴在没入墙壁的铁环上。那人衣衫褴褛,头发和胡须杂乱地纠缠在一起,几乎彻底遮住了面容。
听到脚步声,蜷缩的人影顿时剧烈颤抖了一下,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哀求和呓语,似是早已在漫长的囚禁与等死中彻底精神崩溃了。
教授将手中的煤油灯提高了些,光亮驱散了昏暗,清晰地照亮了囚徒的轮廓。他平静到堪称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不复往日光鲜、狼狈不堪的男人,看着这个杀死艾多妮·布洛迪夫人的罪魁祸首,他血缘上的亲叔叔,奥特莱斯·布洛迪。
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在黑发青年苍白而轮廓分明的脸上晃动着。直到这时,奥特莱斯似乎稍微清醒了一点,发现来者并非幽灵的部下,那些冷酷残忍的黑衣人,也不是站在原地任由他唾骂到精疲力竭、却始终将他囚禁于此的儿子。
他先是茫然地打量了来人片刻,忽而眼睛大睁,其中浮现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惧与憎恶来。
“不、不……是你!”奥特莱斯·布洛迪嘶哑地尖叫起来,拼命向后缩,铁链都被他挣得哗啦啦作响:“别过来!你不是人……你这个畜生!毁灭家族的魔鬼!我怎么没有在你出生时就将你掐死!”
阿祖卡皱了下眉,但还没等他做些什么,对方又开始异常卑微的、语无伦次地哀求起来:“放过我……不是我!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求求你别杀我,我可是你的叔叔!我可是你的……”
哀求夹杂着叱骂,尖叫参杂着怒吼,他看起来似乎已经真得疯了。
教授盯着眼前疯疯癫癫的男人片刻,忽然淡淡地开口道:“巴特曼家族覆灭了。”
“……”
“截至目前,黎民军已经实控了帝国三分之二的领土,银鸢尾帝国的毁灭也只是时间问题。”在奥特莱斯剧烈瑟缩的瞳孔中,他继续毫无波澜地说了下去:“如果你没有杀了我的母亲,我至少可以确保你安稳而平静地度过你的余生……但是现在,你已经亲自毁灭了这一可能性。”
奥特莱斯·布洛迪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起来。
那些癫狂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演的,但是现在他却是真心实意着悔恨起来。
——他曾经分外看不上的侄儿在说什么?如果他真能颠覆这个帝国,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他岂不是成为了一位开国君主的亲叔叔,一名即将坐拥无边财富和领土的王亲国戚,相较下小小的铁棘领又算得了什么?
奥特莱斯·布洛迪哆嗦着嘴唇,开始痛哭流涕地哀求起来:“我错了!我的好侄儿!是我鬼迷心窍,是该死的巴特曼逼我,诱惑我,没错,是他们逼我的……我可从来都没想过杀了你的母亲,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语无伦次,涕泗横流,试图向前爬,亲吻幽灵的靴尖。但是铁链限制了他的动作,只能让他像一只蛆虫似的在原地蠕动,脸上甚至浮现出一层贪婪的希冀:“求求您饶了我这一次吧,看在我们血脉相连的份上——我毕竟是波西的父亲啊!”
回答他的是一只冷硬的枪口,稳稳对准了那颗狼狈肮脏的头颅。
“波西,出去。”
教授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被吓得失禁、脸上浮现出偌大的惊恐与绝望的男人,视线没有丝毫偏移。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映照得异常高大,投射在地窖的石壁之上,如同意欲复仇的鬼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