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我又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是吗?”
见人依旧不说话,他面无表情但飞快地认错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由于实在看不见对方的面部神情,诺瓦犹疑了下,又补充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
阿祖卡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那张在昏暗中泛着柔和微光的脸庞。而他的宿敌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也有了心思和他较劲:“松手,我要穿衣服。”
小腿上的手依旧纹丝不动。
诺瓦皱紧眉头。对方漂亮的脸半隐在阴影里,看不太清情绪。但是这番折腾下来简直让人身心俱疲,精神陡然放松下来后他甚至有些犯困,不由心生某种放弃挣扎破罐子破摔的冲动——这混账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反正对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肩上微微一沉,就在他有些走神时,另一人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他,转而帮他将衬衣披上。
那人一边俯下身来,帮他系紧衣领纽扣,一边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我说我不会为您治愈伤口,因为我想让您受到些教训……”
救世主微微抬起头来,漂亮的蓝色瞳孔中是一片沉郁的风暴:“您会对此感到生气与难过吗?”
“……?”
诺瓦有些发愣,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教训,什么教训,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甚至已经本能地隐瞒了自己曾通过自杀威胁裁决者这件事,但是同伴似乎还是很生气,也许是关于他没有“更好的”保护自己——尽管他确实做得到,但是如果只要付出一些并不严重的代价,便能得到显著的收益并达成目标,为什么不去做呢?
“……您似乎并不理解我在生气些什么。”
他的宿敌罕见地流露出迷茫的神色,甚至还有些委屈,带着些微无措意味、毫不自知的委屈,这让他胸膛深处的器官一点点酸涩地软下去。
另一人轻轻将他的脸颊捧了起来,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太近了,呼吸温热可感,教授有些不自在地皱了下眉,下意识想要别开头去——动弹不得。
从见面以来,此人掩盖在一如既往的温柔表象之下的冷硬强势与隐隐的疯,在此时此刻令他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但是对方最终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将他温柔地按进怀里。他的掌心里泛起微光,身体上的一切阴沉的隐痛皆如被阳光融化了的雪水,渐渐散去了。
“抱歉,我不该责备您,也不该吓唬您。”救世主的声音低低地软了下去:“在您看来,明明已经将一切做到最好了,对不对?”
怀中人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尽管早已知道这人压根不把自己的健康与性命当回事,阿祖卡一时之间还是有种咬牙启齿着把人按在腿上揍一顿的冲动。但这份怒意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以免吓到怀中已经微微炸毛的宿敌。
和人争吵没有任何意义,与这家伙态度强硬地进行争辩,最终结果只会把他气死,对方还满脸莫名其妙地认为他在无理取闹。
“我说过,我尊重您的个人意愿。”阿祖卡的语气异常平静,平静得瘆人:“尽管我并不赞同您将自己放上比对的天平,极不赞同——但是如果这是您深思熟虑之后的唯一结果,我不会阻拦。”
“……哪怕天平的另一端是您的性命。”
他感到自己被割裂了。一半的他叫嚣着将那颗燃烧着辉煌异火的星辰囫囵吞下去,藏在胸膛的空洞里,藏在谁也找不见的地方;另一半的他则理性且冷酷地明白着,他所忠诚着的那颗残酷无比的星星,自不再燃烧的那一刻起便会彻底死去了,余下的不过是一具冰冷漆黑的尸骸。
“……但是您不能,也不该对遭受的折磨与痛苦表现得如此不屑一顾。”救世主慢慢垂下眼来,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些,强压着吞咽下某种冲动。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这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那么一天,您真会这样坦然、平静且理性地选择独自拥抱死亡,甚至不愿意向我求救。”
他感到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的宿敌迟疑了片刻,试探着伸出手来,十分生涩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对方显然极不擅长安慰人,动作僵硬得要命。
……太温柔了。
某人毫不迟疑地发动了最后一击:“我很害怕。”
良久,阿祖卡终于心满意足地听见怀中人有些生涩的、磕磕绊绊着向他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我不会这样做的,你是我最信赖的同伴。”
他的声音带着僵硬与迟疑:“我只是,不太习惯在人面前展现最脆弱的一面,因为这对解决问题本身没有什么作用。”
“但是如果这能让你感到安心的话……”对方沉默了片刻,忽然声音低低的、语速很快地吐露了一长串:“身上又冷又疼,看到的一切都令人作呕,让我精神压力很大,还得不断和讨厌的蠢货打交道……”
救世主的眼睛无声地弯了起来。他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