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德·马夫罗先生:
因为我不是神,我只能通过大脑里拥有过的一切来试图阻止悲剧的可能性,甚至历史经验告诉我,这是绝对的无用功,在现今阶段,没有得到教训之前,牺牲必不可免,错误必不可免,而我只是同您轻描淡写地写写信,我将自己隐藏在安全的后方,但前线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并由此爆发的每一次死亡都是沾满了真实而高贵的鲜血的——但历史将由真实的广大人民群众来书写,而不是由我一个人,我依旧希望看到由人民铸就的奇迹。”
“还有最后一点,出于私心,我希望您活。您想活下来吗?”
“诺瓦先生:
请让更多人活下来吧。”
……
白塔大学里,猫头鹰乐得就连头套上的羽毛都显得格外油光水滑,瞧见教廷老对头深陷麻烦,这简直令他愉快极了。王后震怒,博莱克郡许多官员被以叛国罪的罪名砍掉了脑袋,但辉光教廷是独立于国家机构的存在,在末世纪甚至隐隐压王权一头,哪怕现在不复曾经的荣光,也绝无法像处置官员那般肆意,否则一顶渎神的帽子以及来自广大信徒的抗议便足以令王室头疼了。
但王室并不会善罢甘休,明面上没有什么动静,暗地里却下了重手,关于辉光教廷的负面消息忽然甚嚣尘上,现任教皇马里奥诺·萨布利奇甚至在近五年来第一次主动前往鸢心宫,一时间博莱克郡的罢工竟成了次要的事。
“盖德·马夫罗死后三天,那些工人又组织了一次全民公投大会。”猫头鹰在诺瓦的办公室里转来转去,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古怪声响:“新任工会主席宣布停止罢工,只要当局满足工会的要求。不过这一次工会增加了针对奴隶的部分保障,比如一天工作时长不能超过十个小时什么的——结果新上任的郡长迅速答应了,甚至自掏腰包为工人设立了补贴款项。”
伏案工作的诺瓦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正常,现在矛盾的主要方面由工人与所有当权者之间的矛盾,转移到了王室与教廷、当地官员、矿场主以及‘庇护者’公司之间的矛盾。”
他的语气很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这种时候工人反而成为了需要被争取的财产与资源,当局急于平息事态,巴不得工会不要在这个档口闹事,哪怕代价是让利。”
猫头鹰忍不住嘲笑他:“你不是还和学生叨叨些什么工人不该停止罢工吗,被背刺的感觉如何?”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黑发青年冷漠地说:“面临生存压力的人不是我,忍饥挨饿的也不是我,直到现在我依旧只是动动笔杆子,没道理要求真正做出牺牲的人依照我的想法行动。”
况且其中也有他的一部分助力。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猫头鹰不由有些惊奇地打量着他,突然若有所思道:“‘庇护者’公司的突然参与其中有你的手笔?”
什么见鬼的留影石研发测试,他可不信——包括盖德·马夫罗怎么会突然知晓教廷与当地官员之间的交易?这其中微妙之处难免令人怀疑。
果然,那家伙不置可否地耷拉着眼睛,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道:“很简单,教廷要煤精矿,而煤精矿的所属权目前分为两部分,‘庇护者’公司和王室。而找一个大公司的麻烦可比窃取王室所属方便安全多了,只要讲清楚利弊,‘庇护者’公司会很乐意帮些小忙。”
当然,所谓的“讲清楚”便是一段极其复杂的互相扯皮与试探了。他没有在信上署名,最后对方大概是将他看作了王室的人,试图对付教廷,但出于种种原因不愿意暴露身份——这种利于己方的误解诺瓦也懒得解释。
猫头鹰深深地注视着眼前黑发的年轻人。
他看起来瘦削,单薄,甚至显露出些许病态的疲倦与虚弱来——就是这么一个脆弱的、仿佛随时都能轻易捏死的普通人,远在千里之外,仅凭几封信件,就在博莱克郡织下了一张天罗密布、深不可测的无形大网,令一众强大的势力简直如自行撞上蛛网的飞蛾,粘在网上越是挣扎,便越是丑态百出,以至于一时间猫头鹰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年轻时没有遇上这样恐怖的对手——不愧是被白塔大学师生戏称为“大魔王”的存在。
假如猫头鹰能和某位男主一起开诚公布地谈一谈,说不定在这一方面二人之间会很有共同语言。
见某位魔王已经逐渐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赶在对方下逐客令之前,猫头鹰悻悻地抢话道:“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杀死了盖德·马夫罗?”
不是米勒主教,尽管那家伙傲慢到哪怕深夜秘密赴约都不愿意换身不显眼的衣服——每每想到这里猫头鹰都忍不住幸灾乐祸地乐出声来——但是对方不太可能对一个平民使用这种栽赃陷害的阴私手段。
因为强大,因为不屑,因为高傲,“无尘之光”并非全然浪得虚名。
“重要吗?”年轻人平静地注视着他,听不出他对工会主席的死抱以什么态度:“也许是当地官员,也许是教廷,也许是‘庇护者’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