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主教为对方那直白到荒唐的坦然哑言失笑,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愣头青了,居然还有点傻得可爱。
“不过我也确实感到好奇,您身为尊贵的枢机主教,为何会对我如此……另眼相待?”那人面无表情地说出惊天动地的东西:“莫非您也想和我发生性关系?”
米勒主教顿时被呛了一下,差点不顾形象地咳嗽起来。
男性对男性的喜好,其实私下里是被不少贵族所推崇的,因为历史悠久,因为对女性的蔑视——当然子嗣是另一回事——只是米勒自认并非爱好者。
但是另一人态度实在太坦荡了,他甚至心生不起多少被冒犯的恼怒,只得在尴尬之余无奈解释自己对男性不感兴趣,殊不知对方将他所有的下意识反应都记了下来。
尴尬是最容易暴露出真实反应的情绪,诺瓦垂下眼睛。尽管他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对这种事感到尴尬,有些人就能镇定自若地当众表露——但是只要好用就行。
等到达目的地后,暂且结束了这场混乱不堪的交锋,教授回到分配好的修道院房间,关上门,平静地冲着空气宣布了自己的结论。
“米勒主教会在明天早上的大礼拜上确认我的身份问题,他们等不及了,看来我还是个抢手货。”
他看起来毫无即将被拆穿的心虚与慌乱,只是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着胳膊:“灰桥港与莫里斯港的区别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时间、地域环境、亦或是信徒的数量?”
安静的房间里,一个声音突兀浮现。神眷者站在他身边,不置可否地温和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黑发青年不答,脸上罕见流露出一点烦躁迟疑的神色。
“……我有一点猜测。”他低声说。另一人不动声色地眯起眼,注视着眼前那灰沉沉的身影。
某种阴沉、晦暗、还带着死气的东西从宿敌的影子里冒了出来,像一截浮出海面的腐败海葵,又湿又冷地缠在那人的脚腕上。
阿祖卡没有说话,他关好在夜风里吱呀作响的木窗,将煤灯拧亮一些,找来柔软的垫子垫在靠椅里,把人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伸手摸了摸舒舒服服窝进软垫里的宿敌的额头——也许是汤药发挥了作用,尽管吹了一路海风,依旧没有发热,只是有些冰凉。
“也许您愿意和我分享些许?”神眷者的声线很柔缓,显得沉稳而温柔,本能使人心生信赖。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强调道:“只是猜测。”
“好,我明白。”救世主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就像是生怕惊吓了什么。
“海神殿直面大祭司时,还有在埃蒂罗处女逃跑之前,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就像是鬼魂一样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黑发青年将声音放得很轻,那双总显得锐利到瘆人的烟灰色眼瞳此时失去了焦点,雾气霭霭的。他安静地蜷缩在椅子里,这让他看起来竟然有一种奇妙的……脆弱?
“我无法确认那是否只是幻觉。”教授神情阴郁地垂下眼睛,抵在嘴唇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
熟悉的惨叫与嘶笑、熟悉的扭曲怪影,医生忧虑地看着被捆在束缚床上、精疲力竭大汗淋漓的他,告诉他他所拼尽全力对抗的其实是幻觉,不过是肿瘤压迫脑组织后的常见症状。
冰冷的仪器贴在光裸的头皮上,伴随着单调乏味的嗡鸣,和大脑深处越发熟悉的剧痛,他瞧见早已看厌背熟的天花板上的污渍如星河般旋转扭曲。耳边是护士们自以为他听不见的窃窃私语,怜悯的眼神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
“真是可怜,还这么年轻……”
“听说还是个大学教授呢,刚刚入职没几天就晕倒送过来了,结果这么久家里人也不来看一下……唉,慧极必伤,命运弄人哦……”
“——教授。”
额头上一片温热的暖意,来自人类的体温。
诺瓦有些恍惚地抬起眼来,正对上了一双如海洋般清澈深邃的蓝眼睛,瞳孔周围是一圈璀璨细碎的金,就像病房墙上那台电视机里播放的纪录片慢镜头,明艳的阳光穿过透明的海浪。
……很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不舒服么?”阿祖卡皱了下眉,心道自己还是不该陪人胡来,在海边吹海风到入夜——尽管对方所表露出的、那如孩童般的纯粹快乐着实令人着迷。
黑发青年先是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副模样竟有些惹人心生怜爱——然后才慢慢伸手按住他的脸,将他推开。
“没有,我好得很。”对方眨了眨眼睛,轻飘飘地说,仿佛方才那种无望的疲惫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别凑这么近,”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异样,他面无表情地开着那一贯的诡异玩笑:“难道你也想和我发生性关系?”
作者有话说:
借鉴了点古希腊人的男男关系,他们认为成年男子和男孩之间的爱才是最高级的,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相关史料,很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