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显得格外专注而真诚,令人感到得自己是被无比重视着的:“我想我见证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奇迹。”
诺瓦愣了一会儿,抿起嘴角,朝对方优雅地微微颔首。他矜持地解释道:“不,我只是在赌,还有一点我始终无法解释。”
教授先生用那双剔透的烟灰色眼睛注视着另一人:“你会说通用语——你的族群被困在谷里,与世隔绝了将近三百年,你为什么会说通用语?”
“因为我是神眷者。”阿祖卡温和地说,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微妙的讽刺——但是另一人显然觉察不到这些细微的东西,他还在皱着眉纠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神眷者可以不学习就能说其它语言?为什么?就像是某种直接把知识灌输进大脑里的法术?”
谁家神赐予神恩的方式是语言速通班的。
“……”
阿祖卡神情微妙地看了他一会儿。良久,就在黑发青年脸上真情实感的迷惑越发深重时,他叹了口气:“……不,这句话意味着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只要摆出神眷者的名号,故弄玄虚几句,绝大多数人都会把一切归根于神的旨意。出于敬畏与思维惯性,至少在今天之前,从未有人对他抓着不放。
教授先生恍然大悟:“好吧,我明白了——那你刚才说的‘几乎完全正确’又是什么意思?也属于你不想谈论的范畴么?”
第6章 宿敌
阿祖卡注视着他的宿敌——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宿敌。
他不曾见过对方如此年轻且落魄的模样:黑发的年轻人看起来比刚从海里捞起来时还要狼狈,明明没有遭受过刻意虐待,无法遮掩的疲病依旧染上他的脸颊,唯有那双烟灰色的眼珠中折射出明亮慑人的光。
他回想起记忆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对峙,也是在唯一一次正面对峙——对方置身威严王座之上,哪怕被厚重华美的猩红王袍层层压叠,银盔闪亮的骑士将他团团簇拥,依旧不掩王的瘦削与虚弱。
然而,正是这位看起来孱弱不堪的新王轻描淡写地血洗了整个王庭。旧王卡西乌斯二世与王后爱斯梅瑞被鸢心广场上那尊光明与荣耀之神雕像的双枪分别贯穿了腹部,挣扎了一夜才彻底断气,洁白的圣石被神眷者的血染得猩红,再也看不出本色。随后便是持续了整整十天十夜、针对旧王家眷与拥趸的大屠杀,任何胆敢劝阻的大臣与教士都被一并推上了断头台。不知什么原因,辉光教廷对此噤若寒蝉,从此安布罗斯大陆最强大的教廷彻底沦落为新王的傀儡。
严格来说,新王屠戮的是纳塔林人的仇敌,但是对方接下来表现出的疯狂与暴虐简直令人震悚:新王掀起了灭世之战,宣称要屠尽世间所有信徒——再后来,便是由阿祖卡亲手斩下无信者的头颅,最后一次与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对视。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站在欢呼的人群中,捧起那颗因失血变得无比苍白、疲惫至极的头颅,随即惊讶地发现,那双美丽的烟灰色眼珠无论是镶在活人的眼眶间,还是躺在死者的头骨里,看起来都毫无差别。他忽然想起自己对上那双眼时,剥除那些因仇恨、紧张与战意燃起的激荡情绪,他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那个人看起来快死了。
——他快死了。
唯有将死却毫无挂念之人,才会拥有如此淡漠空洞的眼神,如一面照映出世间万物死态的水银镜,以至于瞧见对方现在如此“活泼”的模样,阿祖卡竟有些恍惚。
“您脚上的扭伤还没有好么?”神眷者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拉姆达给您的药膏如果每天按时涂抹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好透了。”
而对方走起路来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另一人明显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冲他皱眉:“质感很恶心,而且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