揖,语气诚挚:“有劳大师!”
云灯大师眼中有慈悲,亦有叫人看不透的智慧,平缓道:“万般皆是缘法。”
“只是看来老衲与国公府之间的缘,还不止这一桩。”
“阿兄?”
盛菩珠终于注意到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郎君。
起初只是面熟,等看清楚后,她整个人愣住。
裴策!
十三岁时与她分别,就再也寻不到踪迹的兄长。
盛菩珠没掩住惊呼,杏眸瞪得圆圆的,满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眼底已有沧桑之色的男人笑了笑,他应该是想像小时候那样摸一摸妹妹的脑袋,当视线落在盛菩珠如云一样端庄的发髻时,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又若无其事收回去。
“好久不见。”
“珍珠。”
“阿兄怎么和云灯大师在一起?”
“您这些年去了哪里,母亲寻了你好久。”
盛菩珠想问的东西实在太多,说到后面竟有些哽咽。
“小珍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哭。”沈策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眼底笑容渐深,“当年与你分别,我乘船去了蓬莱,之后从蓬莱前往波斯,我在波斯遇到了云灯大师,之后我拜入他门下,是他记名的俗家弟子。”
“从登州离开,我已改姓为沈,这些年一直跟着师父云游四海,行医救人。”
“我才没有哭,阿兄成亲了吗?”盛菩珠看着已经生出白发的鬓角,心口钝痛。
沈策笑了笑:“不了,阿兄不成亲。”
“阿兄这样挺好的。”
屏风另一头,云灯大师笑得高深莫测,他若有所思看着谢执砚:“亲兄妹罢了,谢家三郎也该心宽一些。”
“时常吃醋,实在不利于身心健康。”
一百多岁的老人开起玩笑,也是直戳人心窝子的。
谢执砚薄唇抿紧,若无其事走上前,把妻子往怀里带了带,不动声色把看着很亲昵的两人,分开一些距离。
“夫人,不介绍一下?”
盛菩珠迎上谢执砚深邃的目光,想和小时候一样去拉兄长的衣袖,手还没伸出去,就被身后的男人紧紧握住。
“郎君,这是我阿兄,裴……不,阿兄姓沈,单名一个‘策’字。”
“谢执砚,菩珠的夫君。”
谢执砚只是抬眸,连手都没伸,语调浅得像对陌生人。
沈策颔首,同样冷淡:“我家菩珠这几年,有劳你照顾。”
盛菩珠不懂好端端的,这两人怎么火药味这么重。
她拉了拉谢执砚的衣袖,小声问:“祖母的身体,云灯大师怎么说?”
谢执砚神色沉了沉,光影映出他眉宇间的疲惫和湿寒的水汽,声音沙哑,艰难地说了一个数字。
“真没别的办法了?”盛菩珠感到难过。
老夫人今年因为生病,早就准备好的寿宴也没办成,平时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样子,就算生病难受,也从不折腾人。
云灯大师和沈策要留在府里,嬷嬷已经手脚麻利把客院收拾出来。
屋外倾盆而下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薄薄的月辉落在地上,到处都湿答答的,就像盛菩珠此刻的心情。
烛火摇曳,夫妻两人已经回到韫玉堂。
“你说我是不是贪心了。”
“之前宫里太医束手无策,云灯大师能延下祖母五年的寿命,我心里依旧觉得不够,为什么如此不公,祖母这样好的长辈,就不能长命百岁。”
盛菩珠见谢执砚褪下湿透的外袍,她语气带着困扰,却又无法抑制心里的遗憾。
她很少这样直白表露自己的情绪,眼眶红得厉害,声音听着每一个透着伤心。
谢执砚转过身,微凉手掌轻轻牵过她的手,连同那点不安一起包裹住。
“贪心?”他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夫人这不叫贪心,人之常情罢了。”
“祖母这一生有太多的遗憾,五年,我们能做很多事。”
他顾不得身上的潮湿,手臂用力把盛菩珠抱起来放到怀里,窗外月色清冷,更衬托两人之间少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