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倒越战越勇。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赌上谢家上下三百余人的性命,与薛家为敌,辅佐她争权夺势……
“谢先生昨夜亲见,乌桓骑兵向来以一敌十,他却能以少胜多,不仅如此,裴将军还曾与覃戎覃将军切磋,将其斩落马背,当知裴将军之骁勇,世所罕见。若能好好培养,裴将军必能成为大雍的中流砥柱,为我大雍征战四方,守土开疆。”
谢稽落在棋盘上的目光微凝,似乎有些意外。
他以为她会先推介自己。
骊珠继续道:
“还有一位裴将军的麾下军师,他落草为寇前,虽然只是伊陵郡的一名小吏,但却博闻强识,嘉谋善政,即便做了山匪,也不忘辅佐当时身为盐枭的裴将军,替伊陵百姓在贪官手中争利,其才华实在不该被埋没。”
谢稽终于抬起头来,视线与这位清河公主交汇。
“公主想让草民做什么?”
他望向对面的清冽目光。
“乌桓开始试探南雍边防,北越王亦是伺机南下,值此内忧外患之际,我想请谢先生以兵法军政,授其二人及军中五名校尉,以备大战。”
黑子落盘。
眼前金尊玉贵的公主,朝他郑重一拜。
楚夫人讶然,连忙去扶,谢稽的手亦是动了动,然而骊珠却没有起身。
望着她单薄背脊,谢稽眸中有复杂的神色漾开。
“公主,朝廷粮饷不济,绛州又无兵田可屯,即便我能授他们兵法军政,若真有战事,你们何以为继?”
骊珠并未起身。
她盯着眼前菖蒲席上的纹理,字字铿锵:
“谢先生可知,流民军的流民是从何而来?”
谢稽目光幽深。
“绛州大饥,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官府无力赈灾,谷仓满溢的大户囤积居奇,不肯低价惠民,更不肯开仓放粮,百姓从良民变成流民,又从流民变成了叛军。”
“——他们本就无以为继,才一步步走到今日,有没有战事,对他们而言,不过早死与晚死的区别而已。”
骊珠思考了很久。
什么能打动谢稽?她的手中又有什么筹码?
北越王以丞相之位,万两黄金相请。
谢稽却痛斥北越王祸乱朝纲,是假道义的乱臣贼子,差点跳江明志。
明昭帝也曾派人明里暗里试探,想请谢稽出山,匡扶社稷。
谢稽却直言,陛下有小情却无大爱,后宫空置,子嗣稀薄,引得天下人人觊觎神器,百姓终日惶惶不安,实非他心目中的明主。
明昭帝连杀他的旨意都拟好了,但在朝中十几位官员的上奏,和太学数千学子的恳求之下,最终还是无奈作罢。
这个人,不怕死,不图财,不好权势。
心狠手辣,杀伐决断,她不及北越王。
名正言顺,地位正统,她不如明昭帝。
她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筹码,唯有一点——
骊珠起身,唤玄英送上她带来的两样东西。
一个,是当初她让太傅写的举荐信,上面划去了裴胤之的姓名,换上了裴照野的名字。
另一个,则是她亲笔所书的一卷《燕都赋》。
这是谢稽父亲谢润的少年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