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是你的神像来着,结果不是。
我以为我也可以放下吊桥走过骄傲的护城河与你拥抱的,那时我可以抛弃防备,那时候我可以尽情柔软,那时候我可以不再尊贵,只是你家里的一尊普通雕像,甚至活过来走起来——但“那时”终归没有来。
也许对方听了一定会否定这种说法。也许对方和自己唯一有的共识就是自己太骄傲。
那么也许,现在自己这副样子要是被对方看见了知道了,对方一定会笑她也有今天。
今天。
今天夜里她坐在篝火前抱着双腿看着唐棣,几乎沉溺其中连动都不想动。纵使被唐棣发现了,也没有拂袖离开,别过脸去保护自己的骄傲,而是留在那里,贪恋得厚起脸皮,趁唐棣还不知道,开口说“你醒了”,好像那话不是说给唐棣听的,是说给她自己、用来营造这一刻似是而非的亲密的。
今夜她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今夜她再三承认自己愿意抛弃骄傲或尊严,只要可以留在唐棣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厚颜无耻的信徒在庙里滞留不去,幻想神像会突然走起来,和自己回家去。
真好笑。
也真可叹。
如果我把自己的——不,如果我把全部的自己都供奉上去,能换来不一样的结局吗?我以为我强大了不需要别人和我一起了,可以独来独往了,这几天证明我错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肩并肩手牵手,我需要你,已经不是我想要了,是我需要。
或者也是因为我想要,所以需要。
总之我要,可我只能求你。
我只能求你,还不敢出声。因为我不知道在你心里,还有没有我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有没有那个资格占据我最想占据的位置。你是否已经把那个位置给了别人?在那里供奉着已死却若还活着的她。
真可叹,我也曾是别人的神像,现在走下来想要供奉你,却还要和另外一尊神像竞争。如同站在庙宇的庭院里,看着里面黑洞洞模糊不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该不该进去,而天空中下起了雨。
唐棣……
眼见唐棣听了她的道歉之后并不回答,整个人卡在那里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她顿觉是自己碍了事,连忙让开,让唐棣起身。自己坐在篝火那面去,与唐棣相对,一时望着火,一时望着唐棣起来又是收拾又是喝水的身影。
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我好害怕我想说的真心话就像是刚才那句话一样,你听了,只是沉默。并不给我任何回答,我无从揣测,茫然失路。
可我不能不和你说,并不是不说就会憋死,而是我已经很难控制我自己了。
等唐棣收拾好,坐正了对着篝火,她才轻声问道:“这几天累着你了,你可好些?”
“好多了。”唐棣说,喝一口水,含在嘴里漱了漱才吞下,“泉水配玉屑,真是有用。”
她看着唐棣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火苗轻轻跳动,平日里阳光下接近琥珀的双眸此刻偏如点墨,简直像一块黑曜石打磨的石板或石珠,乍看通透,实际上反射了一切试图穿透它的光线。
月亮都看不透你的眼睛,我又何德何能呢?可是我想。我想做一切看上去不可能的事情,但是……
但在那之前我要得到你的允许,因为这一切都与你有关。
她并不相信唐棣说自己好多了的话,因为就在刚才,她还听见唐棣在睡梦中轻轻呻吟,要么还是疼,要么还有别的不适。可她能拆穿她吗?如果是初相识的时候,她会的,那时候除了为唐棣的健康着想之外别无想法,现在却有了太多的私心。
你看,我想要靠近你留在你身边,这私心可谓大得绝望,大到了可以无视你的谎言、甚至不为你好纵容你伤害你自己的地步。这庞大私心存在只是因为,因为我想爱你,想靠近你想留下来,当你允许我爱你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拆穿你同时治疗你,但我现在没有你的允许,我害怕在这样的情况下留在现在的位置都是非法,我不敢往前走,我怕往前走了,走得太快,就会被反作用力冲走,失去现有的仅有的一切。
爱,
唉。
不知何时,她已经收回视线呆看着火焰了,沉迷于自己的思绪,竟然长叹出声还不觉。而篝火那边的唐棣听见了,竟然起身走过来,半跪在她身边,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抬头望着她道:“都会没事的,我会帮你,别担心。”
明知唐棣是回答刚才那句对山鼠的感叹而非自己的心情,她的心里还是霎时装满了快乐与心酸,顶得鼻酸眼涩,差一点就要落泪;但心知要是真的哭了唐棣肯定会以为自己过度担心然后继续安慰,那些安慰只会让自己更心酸,于是只能努力闭眼、忍住泪水,轻轻点头。
她眼睛闭上的时候,唐棣还在轻声说,“别担心,我会陪你。”
她还是只能点头,一句话也不能说,紧紧咬住牙关就好像往日的所有委屈都在冲击高傲理智的闸门。
第四十六章
唐棣是真的担心,她不是担心霓衣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