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地漂流,没有舵,只有帆。
两人且行且学,一路也不着急,总是在僻静避人之地休息。镜儿到底还是个孩子,渐渐有了修行所赋予的力量之后,就开始喜欢使用。虽然不过隔空打击,但凡有机会,她一定不肯放过。小的保护一只狍子,大到救一个人的性命,只要能做,她一定出手。唐棣不想拘束她,全由了她去。横竖这时候她也惹不出自己都收拾不了的麻烦不是?但也教她什么是什么,毕竟往日里镜儿所接触到的一切只教了她什么是世态炎凉,现在她要面对的世界却可能是妖魔鬼怪——“唐姐姐,都说‘妖怪’,什么是妖?什么又是怪?”
按照蜈蚣精提供的路线和前日在山顶眺望的情况,这附近应该快到一片河滩了。唐棣决定两人在比较靠近河滩但不易被发现的地方休息。此地近水,却无多少水声,远处上游她们来处的河水却照旧奔流,这不太对。
听见镜儿的问题,她一边搭帐篷,一边笑道:“‘人之假造为妖’,就是有修为的动物以人形呈现。‘物之性灵为精’,就是有修为的山石、植物、动物,不以人形呈现。鬼则是‘魂不散为鬼’;至于怪,‘物之异常为怪[10]’。”
“物之异常?比如说——?”镜儿熟练地把地桩扎好,把帐篷支起来。
“比如说,我在书上,曾读到这样一个故事。叫做‘行釜’,就是会走路的锅。说有一家人的厨房里有不少锅,有一天这些锅突然全都作妖了,颠颠地走出了厨房,向东往村里的水渠去,就像突然不过了一样。在水渠旁边呢,恰好有个堤坝,很多锅都能过去,那些断腿的就被阻挡了下来。这时候自然有很多人观看,人啊锅啊,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有个多嘴多说的小男孩见了说,‘既然锅都能作怪了,为什么断了脚的锅就不能过堤坝呢?’诶那些平底锅一听不得了,就把大锅丢在地上,转身回来,架起那些断腿的锅,一起越过了堤坝。”
她故意把故事说得风趣幽默,镜儿听了果然哈哈大笑起来,没有河水淙淙,倒是有笑声朗朗,也如流水般美妙。她也与镜儿一道笑着,但笑着也分出一只耳朵去听周围的动静了。
太静了,为什么这么安静?
这一路来,夜里观气,也不是传说中什么魔界赤地千里、一点生气也无的,为什么这么安静?人没有,什么妖精也没有,若有一个,便算张嘴,也可以问一问路,现在只恨自己不想被当成个官的时候全是把自己当个官的、自己想要占点当官的小便宜的时候,又没有把自己当官的了。
两人扎好营,为了安全起见,先睡了一夜。次日一早,两人将行李一收卷成小球收在怀里,走到浅滩,左右看看,预备徒步过去,忽然就听见一阵隆隆水声。唐棣连忙把镜儿往回拉,足尖一点退回岸上,未几一阵大水过来。唐棣仔细看看,见这水并不浑浊,虽然带着不少树枝碎木,但可谓清澈。
“咱们往上游去看看?”她对镜儿道。镜儿点头,两人便沿着河岸往上游去。一路见宽阔而充满沙洲的河床上一时这里有积水那里却没有,有的地方腥臭扑鼻,仔细一看是死鱼二三,甚至还有数只别的死去数日的动物——唐棣上前查看,别无外伤,看来都是淹死。可两岸植被无论怎么看,也没有近来被大水冲刷过的痕迹。
顺着河段一路往上,爬坡下坎,走了约一个时辰,两人才远远地看见炊烟;登高一望,看见河道约在一里之外地方分成两条,上游两条支流皆窄不说,之所以无水,乃是被人工修筑的一个堤坝给拦了。那坝修得简陋,水闸更不外如是,颤颤巍巍,时不时被冲掉一点,上面有村人正不断徒劳地加固它。
“好端端的,为何修这个?”镜儿道,“也没有引水过去,反而把水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