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治么?”医生截明了当地问着。
“治啊,怎么不治。”我回得很快,也很随心。
但犯难的是,我是一个白血病人,面临着高感染的风险;我的血型几乎是独一无二,医院连手术基本的供给都提供不了;即使努力了,到最后也很可能是人财两空。
医生:手术的血源供给、免疫力低下的感染高风险、高难度的不定性操作、身体的承受能力和关于数值的紊乱……
“哦。”我了解得差不多了,“那就不麻了。”
不麻。拒绝麻醉。开什么玩笑?医生目瞪口呆。但确实,让我保持清醒时最好的选择。
他们说我散漫、懒散,还带着点不实在的轻薄气,他不像病人,却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病气”。
「有多虚弱,都不能让对方看出来。」
这是我一直信奉的一句话,从孩提时代就已深深地烙在自己的血里,一直流动着。在身体的每个部位。
可我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如何维持个基本的人样上。
有时,尺言会劝我道。他早看出来了:“撑不住就算了,别硬来了。”
这也几乎是我嗜睡的源头。
“不行。”
劝不听,尺言也知道原因。这种硬撑,相当于死了一遍,但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事情。我早就习惯了。
压着声,医院的走廊上似乎都是这种声音。医生摘下口罩,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开始说了起来。
医生:“我觉得,最好是不要动刀了。”
尺言:“他想做就让他做呗,不用这么纠结的。”
医生:“一方面是我们医院条件有限,另一方面是风险实在太大。”
尺言:“签免责就好了。”
医生:“不是免不免责的问题,关键是他现在根本就开不了手术。”
尺言:“能开的。”
医生:“不是,就算成功了,也是了济于无,说白了做不做都一样,况且考虑到这个治疗费用,恐怕也……”
尺言:“由着他吧,你都这样说了,不由着他他也不高兴。”
医生:“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尺言:“其实不止一个问题吧……”
商酌之后,尺言从病房外走回到我的床边。
“呐,医生说这手术没必要做。”
“意思就是不想给我治。”
“也不是,就是你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宜。”
“归根结底还是不想给我治是不是。”
“啊呀,不是不给你治,只是不想帮你做这个手术而已。”
“有区别吗?”
“所以呢,我还是给你争取下来了,不过想要马上做事不可能的了,过会儿吧,情况稳定下来再说,等你好点儿了,我就带你出去看看。”
“去哪儿?”我眉头一皱,然后缄口不语。
尺言没在意,半趴在床边,继续说着。
尺言立马提议:“看爸爸怎么样,看死鬼爸爸。”
我生气,盖住被子,背过身去:“我马上就要去见他了。”
“那带你去选墓地,好不好?”尺言换下一个提议。
我回过身,抿抿嘴思索:“这个倒可以。”
哥哥总是会维护我,我其实都听到了。我当然知道哥哥在自己面前是一套,在别人面前是一套。
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其实还挺幸福的,我如果能重开,一定要长成像尺言那样的人,那该有多受欢迎呀。
短暂的幻想并不能让我心愿满足。
手术搁置,化疗还得继续,我的头发是一丛一丛地掉,一手抓下来有时就是一撮,我心里不太舒服。
陶乐还来寻我,但基本我不是在治疗就是在睡觉。
情况差不多了,签了免责后,双方各退了一步,手术能做,改为了局麻。结果,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当日的麻药没起效果,等到手术差不多快完的时候,我才顶着一头冷汗,对医生嘟囔了一句:
“喂,你们是不是忘了打麻药了?”
我的恢复速度异常地快,几乎只用了别人一半的时间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今时今日医生们还是不能理解,我究竟是怎么在麻醉没起效果的情况下做到一声不吭的。
一日,做体检,尺言搀着我去量体重。
“你是不是长高啦。”
“可能是最近发烧多的原因。”
“九十六斤,太过分了。”
“是么?你背我。”
于是往返时,尺言背着我走回了病房。
我似乎只会在尺言面前这样撒娇,我可从不在别人面前这样矫情。
看着假装睡过去的我,尺言笑笑。
他打开手机,数着接到手的广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他是个电台主持人,做节目很用心,以前从来不接广告的。现在,他大概一个节目差不多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