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江愿安明显感受到车厢意外的晃动,可当她看清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害怕的闭上眼,渴求自己能像当初在翊容山那般活下来。
凌澜背对着梁疏璟,笑意盎然的看向坠下悬崖的马车。梁疏璟听到这边的异响,回过头时却早已来不及了,他最后看到的,便只有载着江愿安的马车直冲冲摔了下去。
黑衣人也在此时停了手,等着凌澜下一步的指令。
“璟王殿下。”
他扯去脸上的人皮面具,远远丢下了悬崖。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凌澜,是墨弃。
“殿下觉得我面熟么?”
墨弃嘴角挂着笑开口,那双与汀兰郡主像极了的眼眸也笑起来,与他神似。
“你到底是谁。”
梁疏璟攥紧了手中的剑,不出所料,面前的人与四年前那桩血案逃不开干系。
“我是殿下的哥哥,是汀兰郡主亲生的儿子,是宫人眼中的野种。”
墨弃停了笑意,脑中回想起他在宫中摸爬滚打、遭人唾骂的那十几年,那些记忆就像野种两个字深深扎在他心里,怎么都拔不去了。
“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你是郡主与梁太尉的儿子,是正统的皇室血脉,是出生便带着王位而来的璟王。可我却不是,我是沈汀兰和侍卫偷情生下的野种,生下来便注定要遭人唾骂,注定要被赶尽杀绝。”
梁疏璟看着他的眼神极其冷淡,看起来似乎真的在注视一滩上不得台面的烂泥。
“你知道我在宫中苟且偷生的十几年是怎么过的吗?他们说我是野种,该砍碎了丢到后院喂狗,可是我命大,我还是活下来了,我没有名字,没有身世,没有亲人,也没有爱。”
墨弃的神情愈渐痛苦,可是这些痛苦凭什么该轮到他来承受,他要梁疏璟带着所有所有的悔恨去给本该死去的墨弃陪葬,可是只是死也太便宜他们一家人了,他们活着能团聚,死了也能团聚,那为什么他活着的时候却该背负那么多骂名与耻辱?是不是只是因为他是野种,所以他注定生不如死,注定一辈子都不配得到爱?
梁疏璟的痛苦并不比他少,他万万都想不到,亲手杀了母亲的人,体内竟然会流着母亲的血。
墨弃能干活后便被钰贵妃带回了宫中,年幼的他看着钰贵妃那般雍容华贵的模样,以为这位娘娘会可怜他,会给他一个容身之处。可是他想错了,大错特错,钰贵妃和那些人一样,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野种,骂他注定这辈子上不得台面,注定会成为沈汀兰这一生的污点。
钰贵妃告诉他,他的一切都是沈汀兰造成的,可那时沈汀兰却早已嫁为人妻,他再也不会见到他的亲生母亲,沈汀兰也永远都不会认下他这个野种。
他每日在景阳宫干着最累最差的活,可是他的体内流着的明明是当朝最受宠的郡主,沈汀兰的血。
墨弃被骂了十四年的野种,却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宫中,不能再背负着野种的骂名活下去。他拿出攒了十四年的碎银恳请那些身强力壮的侍卫将他打个半死,这样钰贵妃就不会再要他留下来,他就能混在死人堆里被带出宫,能再去见一面沈汀兰,去喊她一声母亲。
那时的墨弃心中还满怀着即将与母亲见面的期待,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可对母亲的思念却似乎能将那些伤痛掩盖,让他在疼痛中依稀坚信,至少他是有母亲的孩子。
可他拖着浑身的伤在死人堆里躺了几天,伤口溃烂的不停招引蚊虫啃咬,他被一场高烧烧的神志不清,终于在弥留之际,有人将他带走了。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嘴里却不停喊着娘,娘,一定是你来接我了,对不对?
不知在鬼门关徘徊了多久,他还是没死,撑着一口气,再度睁开了眼。后来师父告诉他,他叫墨弃。
墨弃喜欢这个名字,不仅比野种好听,还在提醒他他不再是被抛弃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