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根断指扔过去:“这个归你。”
断指砸在脚边,赵小孩一个激灵,在对方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哆嗦着贴墙蹲下,不敢往下看,摸索着将那黏糊糊的东西拾了起来。
那人就这么垂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悠然转身往前走,拐过巷子口,消失在赵小孩视线中。
鬓边簪花的货郎摇着拨浪鼓靠过来,狭长眼,笑起来有一口黑齿:“刚刚怎么了?”
那人再抬起手时,伤口已然愈合如初。
他望着缺了一指的左手,稀奇地翻来覆去瞧了许久:“玩了一个游戏,输了。”
“魂儿可找到了?”货郎笑嘻嘻问道。
那人道:“有眉目了。”
货郎说:“什么时候去取?”
那人想了想:“随时都可以,但是我想先赢一局。”
货郎在琳琅满目的篋篓架子上取下一枚彩漆竹签,放指甲上顶着转悠:“那可不大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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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焉耷耷的白毛土狗在城外河边浅滩里打滚。
四下人烟稀少,若有人路过,定还会觉得有些稀奇——这狗能像人一样拿爪子搓洗沾泥的尾巴,末了还凑到前边水多的地方去照镜子。
龙竹洗完澡,抖毛脱水,趴在一块光溜溜大石头上陷入沉思。
现在的情况是,她和小白鸟分散了,而且看起来对方估计不会知道自己现在是狗,或许说,对方压根儿还不知道被残页吞进来的人还能变成狗。
更坏的是,她也不知道小白鸟如今又是个什么身份,还有消失的其他人又在哪里。
虽然她倒没什么危机感,但人当惯了,突然变成一条狗,还是蛮不习惯的,就连洗个澡都这么麻烦。
趴着趴着,头顶忽然飘来一朵阴云。
龙竹睁眼,机敏地弹起来,翻身回头压下前爪,仿佛随时准备蹬腿飞扑过去。
这凌厉威风的架势吓得身后那人一个趔趄,“哎哟”一声栽倒在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堆丁零当啷的声音。
“吓我一跳,你这狗,”那人揉着腰坐起来,龇牙咧嘴苦笑道:“还以为被淹死了呢,没事就好。”
这年轻人戴着书生的飘飘巾,穿一身素蓝袍子,背着书箧和一堆杂碎,刚摔那一跤时篓子被压在石头上,似乎有东西被磕坏了。
龙竹歪着狗脸看过去,只觉得这人好生眼熟,似乎是……
书生坐地上把书箧圈在腿间,伸头进去看了看,拿出一只碎掉的玉镯子:“可惜了。”又掏出几只布裹着的毛笔,翻开后乐了:“还好没坏。”
因为想救一条疑似被淹死的土狗反而摔破一只名贵玉镯,怎么听怎么像个傻子。
傻子书生三两下拾掇了包袱,问龙竹:“小狗,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去京中的路吧?”
龙竹乜他一眼:“狗会说话吗?真是个傻子。”
然而,说出来的是:“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傻子书生摸摸郁卒的狗脸:“哈哈哈哈!你居然真的在回答我吗?比我八岁侄子聪明。”
龙竹:“……”
没想到有朝一日没了灵力,居然被一傻子骑到头上来了。
书生把书箧断掉的地方拿布条缠上,重新往身后一背:“小狗,我准备去京中书院读书,你可有家回?没有的话,要不跟我一起上京?”
龙竹心里还在想别的事,扭过头没搭理对方,然而随着“砰”一声突然的闷响,对方喋喋不休的话音一顿,没了下文。
她猛地立起耳朵,转身看过去。
书生扑倒在地,一个手持木棍的黑衣人正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龙竹身上,语气森然:“哟,还有条狗。”
第73章 残页十一
大蜀都府,观星院。
唇红齿白的小道童端坐在客厅前,动作熟练地为来客点茶。
王奉虚坐不住,探头探脑打听:“国师还没出关?”
小道童腼腆一笑,露出两个煞是可爱的酒窝,毕恭毕敬拱手道:“殿下,前日国师观星有感,说近日恐生异变,要亲自入关测算三日,才好将结果告知陛下。”
三日?估计出关后王玄陵就会告诉皇帝,四鬼意在取公主魂魄,尔后便是公主登望仙台与鬼做交易。
王奉虚心下微沉,心想恐怕这次指望不上道祖爷爷的帮助,还得想其他办法。
王奉虚站起身,摆手道:“那我下回再来。”
小道童诚惶诚恐作揖:“恭送殿下。”
刚要走,目光又落在了旁边壁上悬着的一幅画和一张古琴上。
画中人正是道祖王玄陵,目光凛然,清矍孤高,眉眼间的熟悉感来自于那抹微微上挑的眼角,这与他的师母王素卿如出一辙。
王素卿是王玄陵的后人,自己虽然也沾个王姓,但归根结底是被师母收养的,实则根本和他们王家人没半点关系。
王奉虚有些感慨:“好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