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七零八碎的兽医馆,不知不觉揪上了路边枫树的叶子。
接下来再指挥匠工的活计时,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几乎扮演了个帮倒忙的。
“仲医生,让开些,当心砸你头。”
“仲医生,燕姑娘给的设计图不是这么画的,这根柱子怼错位置了。”
“仲医生,我要圆钉,你给我火杵不合适吧?”
仲堇打量着手里的火杵,愣了愣,“噢。”
转身走到墙边,蹲到一个练色麻袋跟前,两手伸进去心不在焉地扒拉起了小圆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匆匆而至。
仲堇还未转扭头的功夫,燕云襄慌里慌张的声音已从旁炸开了:
“阿堇!快!千寻姐姐她——”
仲堇心里一惊,手指倏地在袋中蜷紧了,虽没觉得痛,手从麻袋中抽出的时候已扎了许多红殷殷的洞眼。
沈秋荃踉踉跄跄跑在后面,背上挂了个不省人事的殷千寻。
这节骨眼上,沈秋荃急得满颊通红,仍不忘先甩给仲堇一个白眼:“我是不想带千寻来找你的……”
仲堇快步迎上去,丝毫未听到沈秋荃说了什么,满心满目都是伏在她背上那个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女人。
引着她们来到风澜苑的地下药室,将殷千寻轻轻放置在墙边一张早前铺了锦褥的榻上。
火折引燃了炭火盆,端至床边。
仲堇坐到床沿,因着急切,满是血孔的手抚上殷千寻的脸颊,有些发烫,转而撩起她的衣袖,搭在脉上。
情发使得血行加快,而这几日殷千寻偏穿得实在过少,血脉紧缩,二者相悖,引致了一时的血行阻塞……
燕云襄打来一盆水,仲堇回身将帕子浸入盆中,一边问:“她怎会突然这样?”
沈秋荃杵在一旁神情复杂,不情不愿掀开嘴道:“啷个晓得?”
她不愿让仲堇靠得千寻太近,可念在这般危急情况又不得不倚仗这神医,着实令她心中不快。
燕云襄在一侧挠了挠腮,沉吟道:“似乎是,说到了什么话本……”
仲堇蹙眉,擦着手问:“什么话本?”
燕云襄扭头问沈秋荃:“伯母,什么话本来着?”
“……”
沈秋荃已无心回答,一双眼死死盯上了仲堇的手。
见仲堇作势要伸手为殷千寻解开腰间的系带,她很是警觉地扑了过去,臂膀牢牢护住了殷千寻的衣物。
“你瞧病就瞧病,弄她衣裳作甚?”
仲堇被她挡了一道,两手停顿在虚空中,眉心蹙起。她扭过头声音低沉道:“云襄,带这位伯母出去。”
燕云襄走上前来,却拉不动沈秋荃。
沈秋荃死心塌地地伏在床榻前,两条孔武有力的手臂钳在殷千寻身体之上。
此时仲堇望见被秋荃护在身下的殷千寻眉心紧蹙了一下,仿佛受难般,嗓中发出一声隐晦的低哼。
仲堇倏地来了一股无名火,也不知从哪突然迸发出来的力气,一把拽住沈秋荃的胳膊,将她往身后一甩。
沈秋荃冷不丁地摔到燕云襄怀里,懵住了。燕云襄猛被撞了一下,也懵了。
平日里温文尔雅柔声细气的仲医生,怎么突然来了如此大的脾气?
沈秋荃扶着燕云襄的手臂站稳,嘴里还待顶撞两句,却见仲堇双目森凉,好似一苗鬼火阴冷地燃在其中。
仲堇什么都没说,这可怖的眼神把什么都说了。若再敢违抗她的命令,将会比死在殷千寻剑下还要惨。
沈秋荃壮着胆子抬起食指:“我警告你……不准趁她之危……”
在燕云襄的拉拽下,沈秋荃恋恋不舍望向榻上的殷千寻,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药房,仲堇随后关严了门。
她熟练地拾了几味药,添到煎炉上。
等待药煎好的过程中,仲堇坐在床沿。
墙上有盏昏黄的烛台,她凝视着殷千寻低垂的睫毛投下的一片朦胧阴影。
伸手取下她额上的湿帕子,冰凉指背轻轻划过她的额头,仍在发烫,甚至帕子也沾染得有些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