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对梦的定义是什么?”
“所有美好的事情,都算是梦。比如找到一丛美丽的珊瑚,比如现在。”
龙嫣并不理解,转过头去看她。“你被人类抓起来,关在这里,算什么美好的事情?”
尼莉莎的视线撞进她的眼睛,笑容依然轻盈。
“我被关在这里,你却愿意来陪我看电影。”
龙嫣立刻否认。
“没有陪你。只是不想回家,找个地方待着而已。”
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尼莉莎,还是说给自己听。
人鱼的声音明媚如故。“但是你来见我,我很开心。”
开心……开心。
句子的尾音在房间里回荡,包裹着电影的台词,一直没有散去。
龙嫣是真的喝醉了。
脑海中的混沌不断升温,像有谁偷偷拧开了炉火的开关,要让她的心和人,都彻底陷入沸腾。
她解开两颗衬衣的纽扣,放下酒杯,起身往露台走。
“我出去吹风。”
走出来又有一点后悔。其实外面更热。
这里的夜晚,总显得有几分寂寥。大多数幸福美满的家伙,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回到深爱的家人身边,而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只剩下还在伏案工作的可怜虫。
精巧繁华的cbd,又何尝不是禁锢所有人的囚笼。
龙嫣正要走向玻璃围栏,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
不等她回头,尼莉莎就从身后撞了上来。
扑通一声。
两个人一起跌进泳池。
“你在干什么?!”
再如何被酒精腌透,龙嫣也不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向手表的紧急按键。
可下一秒,一只手轻柔地搂住她的背脊。
女人在她耳边低语。“放轻松。呼吸。”
人鱼用身体承托着她,漂浮在池水中,一圈圈徜徉。整个水体,随着人鱼的移动,旋转出一个巨大而柔和的漩涡。
人鱼的额头,轻轻贴上龙嫣的额头。
透过明亮洁净的光线,龙嫣倏然看见一千个瞬间。
极光,洋流,日出,鲸落。
雷鸣和飓风一起震荡,水母绵延成发光的银河。
岩浆从海沟的裂缝里涌出,海葵在沉船的伤口中绽放。
人鱼带她潜入深海的蓝洞,穿过座头鲸的低鸣,声音却像云朵一样绵软。
“这些都是我做过的梦……希望它们能让你开心一点。”
那些遥远的,宏大的,壮丽的景色,足以抚平任何一个人类渺小的忧虑。
龙嫣也不是真的想抱她。
只是在潮水和幻觉中失去了平衡,必须抓住什么东西,才能在水底站稳。
人鱼果真是水做的,轻轻一碰,就融化在她的怀抱里,没有骨头一般。
指尖一不小心,向下滑了一二三四五厘米。触摸到的鳞片又滑又软,像浸透清水的羊奶皂。
龙嫣发出稍显多余的评论。
“你的尾巴……好湿。”
她心头堆积了太多暗火和微醺,忍不住要渴求更多清凉。
如果女人的唾液没有毒,龙嫣一定很想和她接吻。
但现在,龙嫣只能把脑袋埋在女人的颈窝里,隔着一点距离,闻嗅她凉爽的体温。
人鱼的声音,隔着海雾与波涛,在她耳边酥痒。
“你猜,是因为谁?”
现在并不是工作时间,这件事又该如何定义?
她只是一不小心,忘记了实验室冗杂的规则。
她只是想触摸一些潮湿的,像水一样的东西。
她只是喝醉了。
龙嫣的手指滑进鱼鳞下方,摸向人鱼柔软光滑的肌肉。
之前有一段时间,她很沉迷攀岩,但工作实在太忙,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岩馆。唯一留下的遗迹,是她手指尖上,尚未彻底消失的软茧。
敲键盘偶尔会不大顺手,但很适合跟人鱼相拥。
那些质地粗粝的茧,缓缓磨过鳞片外缘,再辗转着剐蹭鳞片根部,蓝紫色的鱼鳍随之晃动,摇出满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