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蝴蝶在日光下晒干了翅膀,振一振,就由窗子飞出去了——”
有小孩子举起手,问她:
“那样稀罕的颜色,沛莲姐姐怎么不捞下来呢?”
还不及沛莲作答,另一个小姑娘已打下他的手,高声笑道:
“笨!”
“笼起来还怎会漂亮?”
“自然要让她到花丛去呀!”
……
宫宴一开,百官就都认清了一件事:
陛下与帝师绝无离心的可能,还是好好奉承帝师吧。
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圣人,挽起沈帝师时笑的真心,终于有了几分少年人的好懂。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能不懂这已是陛下最最明了的剖白?
谁要与帝师作对,谁敢做局陷害帝师,那便是与陛下作对,与天家做对——
上一次帝师与圣人一同出席,还是崇礼二年的上元夜;
那一夜的氛围凝下的冰霜,如今终于融销。
月正圆满,晚风和畅;
弦歌从礼,舞乐升谐;
正是太平年。
沈厌卿数年不饮酒,如今也离席一满斟,弯起眉眼:
“臣今日脱去罪身,重得圣恩照拂,当向陛下祝一杯;”
姜孚与他对视一笑,举起手中酒杯。
于是他这“权势滔天”的帝师又转过身去,面向正堂,扬高了嗓音:
“也向诸位同僚祝一杯!”
“愿天佑大楚,岁稔时和;五海九州,永无灾沴!”
阶下百官如心有灵犀,同时起身举杯;
礼部尚书常顺则挺直了腰背,高声应道:
“昭昭有楚!天俾万国!”
“——昭昭有楚!天俾万国!”
鼓磬同响,振音绕梁。
这一刻好像有千万载的春风吹渡过庭,映着阶上人朱衣如火;
无双的意气,绝代的风华,都藏在他眉眼之间。
从此春秋永续。
……
繁华渐散,收灯罢宴。
百官自宫门浩浩荡荡而出,面上尚带着喜色——明日沐休,总归不至于欢饮达旦后顶着眼下乌青上朝。
圣人驾转披香苑,帝师比他回得还要更早。
待到姜孚卸去礼服,回到寝宫;
正见帝师披着睡袍,坐在床沿擦头发,一见他就弯了眉眼:
“温泉水好,陛下也去试试。”
再无半点别扭,好像他们从来就睡在一处似的。
姜孚上前接过绢布,站到人身后,帮着擦了几下;
距离一贴近,他就能听清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健康有力,再不似从前虚弱。
果然是好全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背后环抱住人,轻轻低头贴在人耳畔。
“老师,我好高兴。”
他并没饮多少酒,却好像醉了;
眼前一片水雾朦胧,看不清东西,晕晕乎乎,连心跳声都响得震耳。
他在想,为何他竟有如此幸运呢?
凡事想要的东西,想做成的事情,都如此的顺遂,如此的好。
他嗅见皂角的气味,看见红润的唇色,心中就升起无比的满足。
他的意中之人,他的心的归属,他甘愿将一切都奉上的……
多少帘幽梦曾记,多少夜照影无眠,他已记不清了;
唯有眼前所见,怀中所拥,才是一切烟尘落尽后的真实。
他收紧了臂弯,欺身上前,像讨要饴糖的孩子那样讨了一个亲吻。
天上月,心中月,有何不同?
那样的光华灿烂,只目见一次,就足够铭记一生。
幸而明月独照他。
……
英明无双的圣人到底还是被以“臣尚有些布置”的理由被塞去了浴室;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见帝师坐回了原处;
仍笑着,唇色殷红,打趣似的叫他早去早回。
他于是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跨过门槛,又听见身后人慢慢道:
“若不是泡久了头晕,我本该在那等陛下的……”
姜孚愣了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飞过一道绯红,低下头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