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进过我的书房?”
此人既能盗取虎符,必是他信任之人,且将军府守卫森严,能有机会进到书房,必是住在此处的。
这阖府上下都是他裴三一路带来的人,都是跟着他裴三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家仆,只有一个…外人…
只有一个外人…
真相呼之欲出,裴玄忌仍不愿相信,他攥拳重抵在桌案,赤红着眼,望向曹伯,“告诉我!”
他几乎快要崩溃,“告诉我啊!”
曹伯很怕看到这样脆弱的裴玄忌。
时间仿佛又倒退回了四年前,裴玄忌叛出陇西回到阳义时的那段日子,他只身一人回来,失魂落魄,郁郁寡欢,将自己锁在黑不透光的卧房整整三天三夜,再出来时,便是如同现在这般,眼里全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整个人像是一具随时都会折倒的行尸骨架。
曹伯不忍地别过眼,重重叹息一声,“是,是云公子!”
“月前,云公子曾央求我给了他书房的钥匙,因那段日子你总住在书房,他说是想来书房看你,我当你们只是在闹脾气,便就给了…”
“我知道了。”
裴玄忌擎着的头终于垂下。
他出离的冷静,只那双攥紧的手掌,涔涔落下几滴鲜血,“此事不要告诉旁人,曹伯,你也下去准备一下,我们连夜出发,离开上京。”
春雷惊动,天幕轰然倒塌,云啸风破间,大雨倾盆而落,汇成一道道水柱从檐角倾泻涌下。
百余名身披黑甲的军士正在前院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云知年清洗完自己,本想去裴玄忌的卧房寻他,却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拦住去路。
他未有带伞,平常在府里来往的仆从侍卫今日也出了奇的,一个都没瞧见到,他站在后院廊下,心里不知怎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揪至发紧。
“阿忌!”
“曹伯!”
他沿着长廊向前院奔去,试图喊人,可声音却很快就被雨声淹没,消弭难见。
他并不知晓,前院此时,恰迎来了不速之客,竟是那多日未有称朝的皇帝,江寒祁。
“裴玄忌呀,朕说了,朕现在不想让你出京。”
江寒祁一身明黄龙袍,立于伞下,吸了口鼻烟,慢条斯理地道,“你当真要抗旨不遵?”
裴玄忌冷笑出声,“可惜你拦不住我。”
他瞟了眼围在君主面前的楚横等禁军,轻轻一哂,“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因为朕的人,一直在你府上。”
江寒祁也笑。
他四处张望了下,发现这群整装好的护卫仆从中并没有云知年,故作惊讶地说道,“咦?朕的掌印呢?朕今日,就是专程过来,接朕的掌印回宫的。”
裴玄忌的身子剧烈地震晃了一下。
他仿佛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方才对峙时的锋芒与勇气,在这一刻尽数消散。
他颓然地垂下手握的长剑。
“是么?”
裴玄忌的喉头嘶哑发哽,他抬起头,重新望向这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君主,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有不甘,有愤慨,更多的,却是心痛。
云知年还是背叛了他。
为了江寒祁,再一次背叛了他。
“江寒祁,你赢了。”
几息之后,裴玄忌重新握剑,黢黑的眼眸中空荡若无物,“但是我今日必须要出城!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护驾!护驾!”
交战陡然发生。
楚横率先提刀迎了上去,奈何裴玄忌剑出如电,手下也皆个个骁勇善战,围守的禁军被打至节节败退,眼看众人就要冲出府门,却见从廊下飞奔出一抹白色的身影。
“住手!”
云知年昨夜太过疲累,现下的脚仍是在发软的,他听到前院传来的刀剑声,冒雨冲了过来,现在两只脚底板都生生地发着疼,他轻咬了咬唇,将这痛压下,不明所以地跑到裴玄忌跟前,抱住他的手臂,“阿忌,怎么了?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