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遍交上去的演讲稿被苏苏打回了。
千禧正拿着林朽的笔记本翻译出的稿子修改呢,膝盖提在长裙里,脚跟轻踩着沙发茶桌边沿,嘴里嘟囔着单词句子,就要放下笔记本霎时间,‘啪啪啪’几声,继而一片漆黑。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视线所及三栋大楼全部漆黑一片,路灯也灭了。
怀里的笔记本却还亮着,再一个不经意间的抬眼,视线落在对面沉默无声的电视上。屏幕本应漆黑一片,如此刻的房间,却隐约映出一个扭曲变形的影子,吓了千禧一跳。
心跳猛地加速,胸口一阵窒息般的紧迫感。
她立马低下头,点开刚刚翻开笔记本就开始加载的一个软件,上面显示着一英文,意思是:最近一次代码更新五分钟前。
于是十五分钟后,千禧出现在游鱼网吧。
于游手里拿着抹布,将乱糟糟的桌面收拾的乱糟糟,“千禧?”他前一秒发出的疑问后一秒便想通,“哦,市中心停电了是吧,刚看到短信通知了,说是一个大车把电线撞断了。害怕没?”
千禧摇摇头,眼神几度往里面瞟。
“林朽不在。”
千禧垂着眼,“我不找他。我查资料。”
这句话就被一只胳膊刚套进羽绒服里三步并两步往出走的林朽全部收入耳朵,他原本匆匆的神色戛然而止。
短暂的对视,眼神里丝丝连连被他眼一眨斩断。
几日没见,头发长得还挺快的,白炽灯管烧出他瞳孔两簇幽火。
于游一愣,“你在啊,我刚才看你出去以为你走了。”
林朽语调轻松,表情却没那么自然,头轻轻摆动,注视着千禧去落座的方向,“刚才买糖去了。”
“那你现在是要走?”
林朽没答。一个转身,直奔千禧过去。
她左右两边位置都空着,桌面有烟灰缸,被她拿到右侧去,林朽便停在她左侧,“游哥说你找我。”
千禧百分百确信,那句话他听见了,开机,“你听错了。”
身侧的影儿驻足两分钟,屏幕上浏览器已经打开。
其实……
就是个误会,跟老杨也是,那她能下老杨的台阶就也能下林朽的……
她手从鼠标上滑下,随着转头的动作,林朽的身影也渐远,最后绕到过道坐在自己前三排靠过道的位置。
台阶好像错过了。
接下来两个小时,他高频次的键盘敲击声格外突出,屏幕上冰冷严肃的代码也与那些渲染过的游戏画面大相径庭。
只是偶尔进个电话,耳机挪开半寸,他声音很小,听不清说了什么聊了什么,只是很平淡,淡到像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
而千禧在这两个小时里,600词的稿子愣是被改的七零八碎,读都读不成段。
摆烂性的往后一仰,她看不到林朽的后脑勺了,就翻着手机,机械无趣的翻着。
朋友圈她很少看,也巧,三十分钟前时宋更新了一条。
一张他爸妈拎着大包小包在护士站听建议的照片,脸上笑盈盈的,配文是:再也不要闻到消毒水味了。
她出院了。
手术很成功,住院观察期间也没有排斥反应,几乎没怎么遭罪。
评论区的共同好友都在祝贺她,千禧也本能的点开评论按钮,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犹豫后只留下四个字,祝贺出院。
评论之后,她朋友圈那一栏后面的数字疯涨,来自共同好友的点赞以及时宋与她们的互动,唯独唯独,没有回自己的那一条。
算了,她回应不了时宋的感情,也自然不能指望她回复自己。
只是千禧再抬头,林朽的位置那儿空了。
感情这东西,好是磨人。
她也没心情再改什么稿子,反正明天周六,明天再说吧。
桌面的东西收拾好后,回身拿挂在沙发椅背的外套,这一回头,林朽就站在那儿。
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站了多久不知道,千禧一丝丝都不曾察觉。
可林朽满脸受伤的表情她根本忽视不了,“要走?”
千禧躲了下眼神,起了身,外套拿下来,“是。”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千禧垂着头,慢吞吞将外套抖落开。她似乎没有想明白过,也许出现在这儿,就是来找他的。
“那天是我太着急了,我只觉得是因为我没在学校才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我气,是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千禧摇摇头,“没有。”,没有委屈。
他们就要说开了,千禧的外套挂在自己半截手臂上,另一只手已经微微抬起,去够林朽的。
而林朽下巴点了下她身后的桌面,“我就剩一个问题了。”
她回头看过去时,手也就回归原位,听着放大在耳蜗的声音,“如果她没有生病,如果她还在锦城,现在还有我的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