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在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一通来电,屏幕上的名字是宋魁。
即便再渴望倾诉排解,却总不至于是对着自己的相亲对象。尤其他们也还没有亲密到能谈论这么私人的话题。接连的震动像催促着她接起一般,她犹豫着,原准备回复个短信解释,但不小心错按成了接听。
一瞬间慌乱,她又再度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挂断。
好像有些失礼,但很快,他又打过来了。
江鹭迟疑不定,最后还是接起来。
电话一通,宋魁就问:“怎么没声音就断了?信号不好?”
江鹭想尽量装作无事,敷衍几句尽快结束这通电话,但大概是太久没出声,一开口嗓音却是沙哑,“没……按错了。”
电话那头,宋魁略微诧异。以为打扰了她睡觉,但看了看表,才刚刚晚上八点四十。
小心翼翼地问:“睡了?”
“没……”
他便调侃着,温声关切:“那怎么嗓子哑了?下午跟姑妈吐槽了我多少坏话啊?”
不知道为什么,说笑的语气,简简单单的一句关心,却像一颗钉子钉中了红心,击溃了江鹭已经摇摇欲坠的情绪。
泪水涌出来,起初她还勉强咬牙绷着,克制着不让自己听来像是哭了。但很快溃口的洪水便吞噬她,抽噎声仿佛是自己从胸腔迸发出来,她陷入完全的失控,彻底放弃了抵抗。
宋魁听见她哭,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大脑宕机了。一时比她还无措,只能干巴巴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鹭没法回答,无法遏止地崩溃大哭了近两分钟。直到负面情绪随着眼泪流出去,排空了,才感觉稍好了一些。
这一分多钟里,宋魁也没有再打扰她,静静听着她哭,直到她哭累了,歇下来,听筒那面的声音由哭声归于抽泣,才问:“好点了?”
她不好意思地应了声,现在觉得自己实在很狼狈。
“到底怎么了?”
江鹭平复一下情绪:“没什么,就是遇到点不开心的事。”
“晚上不是去姑妈家了,和姑妈吵架了?”
“没有。”
“现在回家了没有?”
“嗯,在家。”
在家就好。宋魁松了口气,“那是从姑妈家出来之后的事?路上跟人起争执了?”
江鹭嗯声,“跟某个垃圾吵了一架。”
宋魁猜测她大概是因为琐事与人起了口角,受了欺负,所以委屈着呢,便宽慰道:“都知道是垃圾了,还把自己气成这样,不值得。事情都过了就别想了。”
“要是能这么过了就好了……”
“怎么?对方没跟着你到住处吧?需不需要报警?”
江鹭没觉得自己这句话哪里表达出来这个意思了,他猜得倒还挺准,这是所谓刑警的直觉吧?心里想着,应:“算了,现在不需要报警了。”
“还想哭吗?还是想再发泄一下?我可以当垃圾桶。”
“好多了。”她长长吐出胸腔里的浊气,“想发泄,但是你也好无辜,这周我都给你吐槽好多回了吧。出差那么辛苦,今天还是不给你增添负担了。”
江鹭抽几张纸擦掉满眼满脸的泪水,擤干净鼻涕,感觉自己在相亲对象跟前哭鼻子这事相当出糗。不过还好是隔着电话,至少不用被他看到哭肿的核桃眼和流得到处都是的鼻涕。
宋魁想转移注意力让她把情绪松下来,于是也就换了话题:“晚上在姑妈家吃什么大餐了?”
“哪有大餐,韭菜盒子。”
“自己包的?”
“嗯。”
“给我听馋了,姑妈手艺肯定不错。”
江鹭听了好半天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姑妈长姑妈短的,到底谁姑妈啊?
“吃完又聊跟我相亲这事了吧。”
“对啊,免不了的。”
“你在你姑妈跟前美言我了?”
江鹭挺莫名,“怎么算美言?”
“我妈下午打电话跟我说,龚阿姨给她回消息,说你对我挺满意,这回肯定能成,让她放心。我一听就感觉不大对,八成也就是你说了我两句好话,传了两道就变味儿了。”
江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姑妈大约是夸大其词了。
“不过让阿姨们都放心了,也不算是件坏事吧。”
正说到关键处呢,一下被她把重点模糊到阿姨们身上去了,宋魁耐着急性子问:“到底怎么评价我的?”
江鹭有点尴尬,毕竟确实没给他什么溢美之词,“就说……聊得挺好的。”
不过宋魁很懂知足,“挺好的”在他看来已然是很高的评价了。
“那我也放心了。”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都聊这么久了。”
宋魁的心情江鹭当然无可体会。总归还没见面,微信上不管聊成什么样,由网络这种虚无缥缈的介质带来的连接和认可力都太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