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好,三桶冷泉只能兑七桶滚水,不准太冷,靠墙处有一个锦盒,你且拿去加入水中,青瓷瓶的滴五滴,杏色的倒一半,黑金瓶全入,梅色的用细枝搅拌后,混进一滴。”
话音落,他已换下湿衣,从屏风后走出,奇怪看她:“盯着我做什么?一本书你看过两遍就能记下,方才那两句话还要重复么?”
林斐然此时正处于醉灵力的微醺之态,但到底还有一丝清明:“这是熬汤的方子吗?加错了会如何?”
“……”如霰难得地生出几分体谅之心,没有介怀她说的熬汤二字,只回她后半句话,意味不明道,“加错了,你就等着我死在浴桶中罢,届时没人拿你做剑,你也自由了。”
林斐然微怔,虽不知话中真假,但见他面色苍白,目光倦怠,一时不敢耽搁,当即飞奔下楼。
如霰望着她的背影,坐在桌边,双目微闭,自芥子袋中拿出个约莫一掌大小的银筒,刚一揭开,便有三十六根毫毛似的银针飞出,肉眼难见。
他并不着急做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弹响银针,在这细微的嗡鸣中,默然看着林斐然进出。
几桶水对此时的她而,实在算不得什么,真正棘手的是倾倒瓷瓶中的清液。
她并不知晓这些是什么,更拿不准多少算一滴,犹豫之时,如霰起身走到浴桶旁,将长发拢至左侧,看向右侧的她。
“用药需得自己试手,把这个方子记住,多了烧身,少了无用,我会照例配上几瓶给你,以后若是受了重伤,便可如法炮制——瓶身平直,清液流出,待它坠成浑圆的瞬间,便是一滴。”
受了重伤才能用这些清液?为她除咒,难道相当于受了重创?
林斐然看他一眼,依将清液一一倒入,不多一会儿,桶中水色由清变白,朦胧蕴光,直至最后,他又从匣子中挑出一个缠枝瓷瓶,示意她混入其中。
“这是凝芳露,用之生香,便不拘多少了。”
林斐然拔开瓶塞轻轻嗅过,奇怪道:“好像和你身上的味道不同?”
如霰动作一顿,转头看她,正欲开口询问,但转念一想,她大抵也只会说是不一样的香,除此之外,又能道出个什么?
“封脉之法我已经教过你了,不如趁此时机,一并将事了结。那三十六枚银针你且控好,下针之时不可走神,不可断开,需得一口气封截灵脉,将灵力逼至一处。”
林斐然颔首,从屏风外将银针引入时,他已然脱衣入水,雪发尽揽身前,露出一片光洁的脊背。
她未曾注意那流畅美好的线条,只凝神看过封有银针的穴位,轻声道:“我要开始了。”
得到他的应声后,她肃容以对,并指而出,
“那根柱子是什么?”
“天幕怎么黑一半,
明一半?能操纵这般奇异天象,莫非是圣人出手?圣人何在?!”
“那位白衣男子是谁?”
城中修士与百姓一同望去,认出谢看花的都默而不,
但显然不认识他的更多,便都交头接耳起来,
众人先是低语猜测,传得广了,
便逐渐沸腾起来,
众说纷纭。
与此同时,认出谢看花的人中,有人按捺不住,
直接行诀御器,
预备上前一问。
谢看花高坐天柱,只低眉垂眼,
侧首调弦,几声不成调的琶音铮然而出,
就在那人即将接近天柱时,
他五指扫弦而过,
灵压倾泄,生生将人震落在地,他却连看也未看一眼。
此番举动为何,已不而喻,天柱之威,不可侵犯。
哗然几声,又是扫弦之音,林斐然见他动作微顿,闭目凝神,
心下忽然划过一抹凉意。
好熟悉的动作,谢看花要弹琵琶了。
果不其然,一声歪斜的宫音连续震出,是他路上谱出的《饮冰曲》,灵感源于林斐然无意间说过的一句“十年饮冰,难凉心中热血”。
当时本意是调侃他喜食冰甜之物,不想被他听进心中,当晚便灵光乍现,思如泉涌,熬了一夜谱出这首曲子。
弦音迸发,确有刚猛之意,但更像是五根金弦被人用软锯折磨弯拧,磨得人牙酸不说,还扭出声声凉意,如泣如诉,叫人闻之生冷,心烦意乱。
——难听极了!
有人忍不住在心中怒骂,却又因为见过方才那遭,敢怒不敢,只得捂耳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