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必进香礼拜。
五年后,太上皇回宫。
新帝无后,太上皇重开坤和宫。
点香灯,诵生天经九十九日。
九十九日后,太上皇一病不起。
顺平七年四月十六日。
太上皇驾崩于西苑万寿宫。
享年七十。
临终前顺平帝与昭宁长公主在前侍疾。
昭宁长公主哭道:“父皇为母后诵经近百日,必定能与母后再修来世缘。”
骆峋拍了拍女儿的手,闭上眼。
他从未求过与她有来世。
他只求她与曜哥儿能再续母子缘,求他们母子二人不再骨肉分离。
另有一想法,颇为荒诞。
他想,若是其母子能重回过往便好了。
年轻时的他若是能改改性子,能替他弥补他们一二,能让她不再那般苦楚便好了。
她当初怀胎十月,他不曾关怀体贴,她彼时那般胆怯,该是有多怕。
若是、若是……
罢,过于荒谬。
想也是枉然,骆峋看看眼前的孩子们。
笑笑,万般心绪随身故化作一抹余念。
人之至死。
往事不知多少。
不识情爱,不得见尔。
骆峋醒了。
和之前梦见他幸槛儿那次一样,帐子里静得厉害,唯有他的喘息声。
和他自己能听到的心跳声。
眼很酸涩,有温凉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来,心口发紧闷痛,似钝刀剜肉。
等眼睛适应了帐中昏暗朦胧的光线,骆峋摸了摸眼角,再抬手一看。
指腹上水渍濡湿。
有一小滴顺着指节流至掌心。
骆峋怔忪了片刻。
遂抬起手臂挡住眼睛。
他这会儿平躺着,左胳膊被身边人枕着,腰被她搂着,腿被她的腿压着。
寝裤不知何时被她蹭得快到膝上,能感受到她小腿上细腻的皮肤。
她倒是不觉他腿糙。
骆峋记得,自己是从去年端午那晚开始在她这边留宿的,当晚她便是如此。
彼时他只当她睡着了不知事,故而显露了骨子里大胆的本性。
后来在她身上印证了些许姜氏所言,骆峋便想,她待他时而自然流露出的亲近或真是来源于她曾经的习惯。
但那时仅是猜想,没有实感。
而此刻,他似乎终于笃定了。
她对他的某些行径,对他自然而然的亲近,皆源于旧习,源于对他的熟悉。
梦没有规律可循。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尽然。
他连着两回梦到她的“上辈子”,俨然已经超出了常理和巧合的范畴。
不对,不止两回。
去年四月幸她之前,他连着三晚做了艳梦。
梦里的她便正如现实中他幸她时那般妩媚勾人,缠得他几度溃不成军。
为何会在临幸她前,做那般的梦?
骆峋曾以为是谁使了手段控制了他,为此让人将自身和宫内外查了个遍。
所幸没有中招。
而后来幸了她,他也没再做那样的艳梦。
那时骆峋找不出做梦的原因,就暂时将其搁置了,如今他却是知其根源了。
因为庆昭帝的所求成真了。
那三晚的梦,是为了让他对她上心,为了他能弥补经受了太多苦楚的槛儿。
骆峋有个猜测。
若他与槛儿那晚处得并不愉快,或许那样的梦他会一直做下去。
直到他幸了她。
如果他幸了她却不待她好,兴许还会有其他梦等着他,直到他待她好。
前世今生夙愿成真,确实很荒诞。
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一切又似乎说得通。
心口残留着几分窒息感,那种失去了重要之人的茫然无措,心如刀绞之感。
往事不知多少。
不识情爱……
“情爱……”
骆峋低喃。
仍用手臂挡着眼,另一只手托着身旁之人的肩颈往自己这边揽了揽。
槛儿若有所觉。
咕哝了一声“殿下”顺势贴紧他。
半晌。
骆峋探探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