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丧羊于易,无悔。(《易经o大壮》六五爻辞)
丧牛于易,凶。(《易经o旅》上九爻辞)
但史书中并没有王亥牧羊的记载。周族人原本在西部高地放牧羊 和黄牛,所以,周文王可能是用自己熟悉的生活来想象王亥时代,错 误地增加了一条“丧羊于易”:羊不适应潮湿环境,不适合王亥时代 的商族人。这也说明,《易经》卦爻辞中的商代史事并不完全可信, 周文王可能会基于西土周人的环境错误地理解商人历史。
水牛背上的游牧
先商族属于上古时代特殊的“游牧族”,流动性很强,以牧牛为主, 而联系其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竟还可以北渡黄河,说明放牧的是水牛, 而非黄牛。
在殷墟甲骨卜辞中,商族始祖契被写作“民”,意为水牛,字形 是一个人头顶水牛角。看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和水牛有缘。7商族人 当初生活的地方偏南,有较多水牛,不仅畜牧业收益颇丰,而且牛群 也赋予商族人以机动性,可以活跃在潮湿的大平原,迁往更远的地方。
再结合考古,商族人也是一直和水牛分不开的。在夏代的二里头 遗址,只发现过黄牛的骨骼。而到商族人灭夏之初,郑州商城和偃师 商城的遗址则既有黄牛,也有水牛的骨骼——水牛很可能就是商族人 带来的。到商代中期,石家庄市郊的藁城台西商人遗址也有完整的水 牛骨架祭祀坑。这是夏商以来水牛分布的最北边界。此外,安阳殷墟 遗址也大量出土有水牛骨。当然,现在的石家庄、安阳和郑州都已经 不适合水牛生存了。
游牧和农耕需要的环境很不一样。三千年以来,游牧地区多是较 干旱、气温低,不适合农业种植的地域;但在夏商,情况恰好相反, 当时气候比现代湿热,平原地区大多是湿地沼泽,反而不适合人类居 住和活动。大禹和夏人的湿地改造只是局部的,还不能改变黄河下游 的整体面貌。在这种背景下,借助水牛群,商族人恰好可以活跃在黄 河下游的大平原和湿地。
古书还记载是王亥发明了用牛拉车:“月亥作服牛(《世本o作篇》) 结合考古来看,夏都二里头已经有了人力推拉的两轮车,用牛来拉两 轮车也属顺理成章,毕竟牛车速度比马车慢得多,对车辆的制造工艺 要求较低,王亥时代的商族人完全有可能胜任。这样,水牛群可以穿 行于泥沼湿地,牛拉双轮车可以在旱地陆路从事运输,商族人由此获 得了 “两栖”行动能力。
除了畜牧业,商族人此时可能还从事贸易,这是流动性强的部族 天然具有的特长。虽然没有直接的文献材料,但有些间接证据,比如, 周公在商朝灭亡之初谈到有些商族人的生计方式时,就曾经说他们牵 着牛车到远方贸易挣钱孝敬父母:“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 (《尚书o酒诰》)
商朝灭亡后,很多商族人从事的便是贸易行业,所以,在部族、 王朝之名外,“商”还衍变为行业、职业之名,结果,本来代表贸易的“贾” 字被“商”所取代。
在早期商族的畜牧迁徙和商贸生活中,也可能有一些农业经济。 上古时期还欠缺农田施肥技术,往往因肥力耗尽而需要休耕或轮耕, 因此,商族可能会在一处新定居地停留数年或数十年,利用周边草 场放牧,同时开发一些农田,所以有学者推测,商人过的是“游耕” 生活。8
先商族活动的地域,主要在黄河下游以及黄河南流入淮的流域范 围内(秦汉时期的“鸿沟”水系),是一条南北狭长的湿地“走廊”。 张光直已经注意到,在漫长的新石器时代,沟通黄河与淮河的狭长地 带(近代所谓“黄泛区”)属于难以开发的湿地,一直少有聚落遗址, 所以豫西和山东的新石器文化一直存在泾渭分明的区别。9而商族出 世不久就已成为这片蛮荒湿地上的活跃因素。
这一地带的北端是下七垣文化和辉卫文化范围,向西是夏人的二 里头文化,向东是山东的岳石文化。因频繁迁徙,商族人很难留下定 居城邑遗址,但也使他们有机会见识各地的族群以及夏王朝。
繁荣的夏王朝需要东方物产,特别是海产品,而夏朝的产品,特 别是一些小件铜器,如刀和锥等,则可以销往东方。虽然夏朝严密保 守青铜技术,但这类小件商品的流出应该难以完全阻止。而且,商族 人很可能就是在经营贸易的过程中发现夏朝有机可乘,与下七垣、岳 石文化中的一些族群建立起紧密联系,逐渐形成了同盟势力。
结合二里头遗址后期的现象,可以合理推测:因夏都的王族和铸 铜族群的矛盾日渐激化,二里头铸铜人应该是在危急之中联络了商族, 于是,商汤带领东方同盟各族大举西征,攻占了夏朝。但在管理王朝 和青铜技术方面,商族和它的东方盟友都缺乏经验,用了半个世纪左 右才完整吸收了夏朝的遗产,并融合各原有文化,形成了新的、更广 泛意义上的商族。
在灭夏之前,商族人很可能已经发明了最初的文字。商业贸易需 要记账和远程传递信息,而这都会刺激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