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说着,薄情又讥诮,周望岫高声打断他,“你别说了,他生病了!谢思邈,蔺扬他生病了!”
谢思邈皱眉,盯着周望岫,反而失控一般,暴怒不已,“病?谁没病?你还记得自己是医生啊,对了,当年我就该狠一把,把你弄怀孕了有了孩子,我看你还能不能跟谢须弥在一起,也许那会我也会网开一面,让你们在一起呢,他不是为了保护你不顾一切吗?什么爱不爱的,还不是为了我的钱”
突然,他感觉到了咽喉上桎梏没了,被人往前推了下。
他一怔,从别人的表情跟瞳孔看到了什么似的。
然后。
“我说了,我最爱你。”
“阿邈。”
“所以我会帮你杀死你最大的敌人。”
“你自由了。“
“我爱你。”
刀,划过了咽喉。
利落无比。
好像划开的不是自己的脖子,而是西瓜。
鲜红,滚烫,喷溅而出。
浇灌了,湿润了谢思邈的身体。
也染红了所有人的视线。
贵妇人完全惊呆,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一幕震惊到了。
谢思邈背对着,听到了那个人倒下的声音,甚至听到了血管被割断后鲜血无主滋滋滋喷溅的声音。
太近了,就在自己身后,就在自己脚下。
只要他回头。
他会看见这一生最大的敌人确确实实被杀死了。
天性,不被世人,不被至亲接纳的那个人。
他自己,他的爱。
被彻底击杀了。
谢思邈没有回头,在许多医生跟保镖冲过身边的时候,他木然往前走,被自己妈妈拉住安抚。
没事的没事的,这样正好,真的很好。
你以后会好好的。
咱们家很多钱,你以后可以正常结婚生子
谢思邈看向了周望岫,看到了后者震惊后的冷漠表情。
她的眼神,看着他。
像是在透过他看到了十年光阴。
看到了那个才华横溢的音乐天才忧郁寡言的一声。
被困在那个房子里的,其实不止是她吧。
生病了吗?
“妈妈,你说得没错,死得好。“
“死了,我以后就自由了。”
“我再不会爱上一个男人,没人能笑我。”
贵妇人刚刚被吓到,现在反而欢喜,拉着谢思邈急于离开这里。
“没错,你会好的,这本来就是一种病,现在病消失了,你自然是好的。”
“你的身体是健康的,还可以生孩子,等妈妈给你选好姑娘”
他们在走动,看都不看后面血液不断滚烫流淌的人。
可能,他还留有一点点的生命力,但正在消逝。
咽喉的血染红了地面,那温度可能让地板都变得温热。
周望岫过去了,谢须弥没有阻止她,跟她一起过去,他们走向一个人的死亡。
而谢思邈好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过去
即将离开的时候,他转头了。
看到了。
一眼。
刹那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
福利院,摇晃的凤凰花树,他抬头,惊叫着什么人,好像别吓到了,火红烈焰的凤凰花颤颤悠悠,露出一个消瘦如小猴一样衣衫不整的小童。
唇红齿白,漂亮又怯弱。
“对,对不起啊,我捡风筝你能躲开点吗?我跳下去。”
“你是谁?”
“蔺扬,你呢?”
“我啊,谢思邈。”
两个身份背景天差地别的小童上下对视着,都笑了。
那时,没有别的,任何杂质都没有。
一眼初见。
一个以为自己看到了小凤凰,一个以为自己看到了小王子。
然后。
凤凰始终飞不起来,困在了牢笼里。
小王子呢?
“妈妈。”
“啊?”
“对不起。”
谢思邈说完,挣脱了,猛然冲向边上的窗户,跳起,扒着窗户,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小凤凰。
义无反顾冲了下去。
砰!
血肉骨骼碎裂的重重沉闷。
抵达所有人的耳膜。
周望岫听到了,但没回头,继续木然抚着蔺扬的脖子伤口。
咽喉,人的呼吸,生命的呼吸,但对于蔺扬不一样。
那是他从小唯一归属自己,不属于任何人恩赐的珍宝,是他仅剩的骄傲了。
是除了谢思邈这个珍宝之外,唯一属于他的。
但,都没了。
粘稠的血液那么温热。
她看着瞳孔已经涣散的美丽躯体,终究落下泪来。